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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三章疙疙瘩瘩(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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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三章 疙疙瘩瘩(一)

丁指導員告別了滿目荒涼的沙漠腹地,孤身單車行走在波浪起伏的沙海中心驚膽顫,害怕汽車拋錨孤立無援,消失在茫茫沙海中回不了家。盡管車上羽隊長為他備足了一個星期的吃喝,還檢修了汽車,還是有些無依無靠的感覺,是因為長這麽大,從來沒有過千裏走單騎的經歷,對自己駕馭汽車的能力水平信心不足,排除故障就更加沒有把握了,擔心懷疑自然揮之不去。

日出日落晝夜兼程,一路上還是不可避免有小故障出現,實踐經驗不足的他,簡單處置一些看得著摸得到的油電路小故障還能應付,看不見的機械內臟故障可就一籌莫展了。

事無絕對,怕什麽就來什麽,一臺汽車能正常運行,成百上千的零部件緊密配合,同心協力發揮性能才能風馳電掣,稍有懈怠就會影響全局,一個米粒大小的螺絲松動了,龐然大物汽車就趴窩罷工了,讓剛剛吃過午飯,還沒有來得及抽根煙的指導員陷入困境,在汽車上爬上爬下尋找原因不得其法,開動腦筋傾其所有,潛能潛質都激發出來了於事無補,看著四周漫漫黃沙絕望了。

這一帶是毛烏素沙漠腹地,緊鄰的是騰格裏沙漠和巴丹吉林沙漠,不算是浩瀚無窮的羅布泊大沙漠是死亡之海,這裏起碼是方圓百裏有頑強生存的人煙,不是絕望的無人區。沙漠裏有公路,就有汽車時不時通過,還是有希望得到外援,不可能拋屍荒野,葬身沙海。

陷入絕境的丁指導員,使出了渾身解數也無力回天,坐在車頭上抽煙,看著日以偏西的太陽光芒四射,無遮無擋刺眼,卻感覺不到一絲絲溫暖。從一嶺嶺一波波凝固的沙漠裏吹來的寒風凜冽無比,刮在臉上刀刻一般刺痛,切身體會到奮戰在這裏的羽隊長和戰士們,每一天要經受多大的磨難?卻毫不畏懼奔走在這裏履行使命,無怨無悔奉獻青春熱情,為國家分憂解愁,實現自我價值令人動容。

過於寒冷的嚴寒凍傷了他們的肌膚,戰士們一個個卻毫不在乎,精神狀態極佳,團隊精神發揮的淋漓盡致,地方政府和災民們交口稱讚,這就是他們的拼搏精神,不親臨現場難以體會,此時此刻更有一番感觸。

陷入沈思的丁指導員,無法想像偌大的車隊奔走在這裏,每一臺車每一天都會拋錨趴窩,在如此寒冷的大漠腹地,戰士們暴露在無遮無擋的嚴寒裏,是如何應對的?自己僅僅是心血來潮到此一游都這麽艱難,想想他們日覆一日,就讓人不寒而栗。

白駒過隙的時間刻不容緩,空曠無銀的沙漠毫無生機,看看屁股下不爭氣的汽車寂靜無聲,怎麽樣讓汽車起死回生,重振雄風,自己的能力水平已經無能為力了,和遠在天邊的羽隊長比起來,差距可不是一點半點。想起搭檔隱側之心油然升起,他的感冒發燒好點了沒有?此刻想起和他水火不容,勾心鬥角的爭執,就有些格格不入,悔不該當初了。

人到難處倍思親,丁指導員想到這裏,看看無望的沙漠死一般沈寂,感覺到自己如此渺小,悲從心起,不覺間一股清淚湧上眼底沖出眼眶,流淌在輝映著太陽的臉上熠熠生輝,感嘆著生活的艱難,技不如人還看不起人剛愎自用,妄自尊大。

想當初羽隊長剛到車隊,看到戰士們業務素質低下,開車技術不入流一知半解,通過考試甄別,那些濫竽充數的半吊子篩查出來無地自容,強行重頭來過,重新培訓提高機能素質,奉勸他去司訓排從頭學起開車技術,還以為是讓他難堪有意為難,心存芥蒂,此刻想想,誤解了他的一片好心。

汽車是一百多年來科學家不斷創造發明的結晶,並沒有原地踏步滿足現狀,還在苦思冥想銳意改革,日新月異的逐步完善。術有專攻,馬虎不得,幹什麽像什麽,沒有精鋼鉆不攬瓷器活,現在才知道書到用時方恨少,術不精業不專害人害己。他在汽車管理學院學到的知識只是理論基礎,與實踐當中相差甚遠,吃虧就吃在高估了自己,陷入絕境不能自撥,此刻感念起羽隊長的好心好意為時過晚,真正是自作自受。

“轟隆隆……”的汽車馬達聲,兀突從沙漠深處響起,驚醒了沈思著的他,舉頭望去,一股塵土風煙滾滾來天半疾馳而來,這不是救星來了嗎?清高自傲的他拋棄了矜持,跳下車頭站在路中央高舉雙手求援,一輛地方車看到軍人揮手致意,就知道有人陷入絕境,不搭把手說不過去。

同病相憐,誰都在路上,難免有不盡人意的地方,尤其在荒無人煙地方行車,同行之間怎麽能見死不救?互相幫助才能走得更遠,淺顯的道理是為人之道,不能視而不見一走了之,那樣的話會成為以後想起來的懊悔。

地方車擡起油門減速緩行,來到跟前一看是軍車,束手無策的年輕軍人臉上有淚痕,神情虔誠,停下車了解情況後,老師傅二話不說出手幫忙。打開引擎蓋子查看診斷,發現分電器觸電螺絲松動了,幾改錐就解決了問題,啟動起引擎工作正常,丁指導員高興的感激不盡,掏出一包煙答謝。

老師傅理所應當抽了一根煙,疑惑的打量起軍人,一看還是四個兜的軍官,就有些匪夷所思的說:“嗯——解放軍同志,這些小毛病是家常便飯,你都不能排除,怎麽敢一個人跑沙漠?要是運氣不好沒有人幫助,可是要出人命呀?你……”

丁指導員羞愧難當,承認自己好高騖遠,學藝不精,捶胸頓足說要加強學習,千恩萬謝老師傅高風亮節,不吝賜教,沒齒難忘。見好就收的老師傅點到為止,沒時間逗留忙於趕路,一揮手駕車離去。指導員看著他離去的身影百感交集,暗暗下決心發奮圖強,再不敢丟人現眼當南郭先生了……

馬不停蹄從“前線”視察回來已是深更半夜,風塵仆仆去了農場場部,向魏場長匯報了羽隊長他們的情況,並且把他的匯報材料呈上。魏場長走馬觀花看了看,知道了車隊的具體狀況。雖然是苦不堪言,任務完成的令人敬佩,相對於羽隊長的看法評價又有了新的認識,過去的經歷與今天的表現名不虛傳,他頭上的光環並不是浪得虛名,對他的質疑有所改善。

丁指導員的到來,讓留守的兵興奮不已,一個個問長問短,關心體貼,他一張嘴回答不過來,幹脆就做了一場匯報講演,把他們擔心地問題,方方面面作了說明,大家一聽如釋重負,歡呼雀躍,抗旱救災一線戰友們的拼搏精神,讓他們倍受鼓舞,肅然起敬。

指導員去前線視察來去匆匆,披星戴月回來更讓一個人激動不已,那就是鄰居小妹李喜梅。懷春少女的企及與渴望實在是太強烈了,充滿了五彩繽紛的憧憬,指導員的汽車進大門,心心念念情愫暗流的她,鬼使神差就知道了,看到其他人歡天喜地跑去迎接,她卻矜持的不敢上前去湊熱鬧表露心態,心急如焚等待指導員的匯報演講結束後,所有人離去了才怯生生來到指導員辦公室,漲紅著臉低著頭扭捏著,兩只手局促不安擺弄著粗壯的兩條光滑明鏡的大辮子,羞澀的不知所措。

指導員熱情的倒了杯水,讓座後取出來瓜子糖招待。這兩個人雖說是同在屋檐下天天見面,見面也不過是禮節性的打個招呼而已,從來沒有正面說過話,兩個人的性格有些相似之處,都是極度內斂的人。平時沈默寡言,不善言辭,給人的感覺就是孤傲不近人情,在心裏面琢磨人和事的悶葫蘆,不像羽隊長口如懸河,走到哪裏都是見面熟善於言辭,熱情大方,容易與人交往。

美若天仙的李喜梅肌膚如雪,青山如黛,眸如皓月,瓊鼻高懸,唇若丹霞,煙灰色的頭巾淡雅素潔,除了臉之外都包裹的嚴嚴實實,軍綠色的外衣罩住厚重的棉衣,藏藍色的褲子下面是鼓鼓囊囊的棉褲。

一雙米黃色的半高腰皮鞋擦得一塵不染,只是時間長了有些破舊,身材看不出青春少女前凸後翹的魔鬼般苗條。這個季節為了保暖,能穿的都裹在身上了,自然顯得臃腫。

她靜如處兔,目光沒有顧盼生媚,而是靜靜的盯住自己腳尖看,不好意思先開口,指導員也是死氣沈沈不說話,一個勁抽悶煙,這樣的氣氛下誰都覺得別扭,無所適中。

按捺不住的李喜梅實在是繃不住了,聲若蚊蠅的說:“嗯——指導員,你你你,山高路遠辛苦了。嗯嗯,哪個,大家在那裏都好吧?”

“哦——好,都好,都好,就是太冷了,把他們都凍壞了,臉上的凍瘡,手也凍成面包了。”

“啊,那可怎麽好?他們不是有皮大衣,皮帽子,皮手套都有嗎?”

“嗯嗯,有是有,有時候總的幹活呀?車壞了要修車,戴上手套怎麽修?皮帽子護不住的地方都凍傷了。”

“哪哪?隊長也凍傷了嗎?”

“嗯嗯,他還算是輕一些,只是凍腫了手背。”

“啊——他他,他是隊長,又不開車?坐在車裏面怎麽會凍壞了?”

“且——他是不開車,可有什麽事不讓他操心呢?路上車壞了,別人修不了,他就得去修;機器出故障了,其他人排除不了,他就得頂上去,精細活戴不得手套,脫掉手套時間一長就凍壞了。”

“嘖嘖嘖——凍傷了的滋味不好受,又癢又燒的,難受死了。”

“唉——可不是嗎?閑下來就摳癢癢。”

“哦,嗯嗯,隊長也在扣嗎?”

“我沒有看到他摳,可能是凍傷比較輕,手背腫的老高,好像已經破了在流膿。”

“啊呀呀——哪哪,哪不把他疼壞了嗎?”

“那可是?有什麽辦法呢?冰窖一樣的環境如此,只有忍受。”指導員實事求是的說。

李喜梅對羽隊長的關心可不是蓋的,雖說是剃頭挑子一頭熱的單相思,卻愛的真切炙熱,踏踏實實鐵瓷,與羽隊長愛不愛她不相幹。一聽說他受苦就感同身受,心疼不已,一時無語,低下頭來極力控制情緒,不想讓抑制不住的眼淚流出來,在指導員面前難看。。

指導員一看她沈默不語,也找不到別的話題,換了個坐姿,一擡頭看到了床頭上的挎包,突然說:“奧——梅梅,看看我這記性?長途跋涉累糊塗了,隊長托我給你帶了一封信,我怎麽給忘了?對不起,對不起,疏忽了,疏忽了。”他說著話站起來,從掛在床頭墻上的挎包裏取出信,看了看完好無損,遞給了李喜梅。

身心沮喪的李喜梅一聽有信,立刻大變活人激動不已,急忙站起來接過信如獲珍寶,潔白如玉的臉上立刻紅霞滿天,深邃迷人的眼睛忽然間大放異彩,水霧彌漫閃閃發光,向丁指導員深深鞠了一躬,湧上眼眶的淚水灑在地上,哽咽著說:“吸吸吸,謝謝,謝謝你指導員,嘻嘻,麻煩你了,辛苦了。”

“呵呵,這是什麽話?舉手之勞,我們隔壁鄰舍一家人,用不著客氣。”

“嗯,吸吸吸,真的謝謝你指導員,路途遙遠,鞍馬勞頓累了,你早點休息,打攪了,明天見。”

“好——忙你的,明天見。”

李喜梅一轉身,輕飄飄出了門消失在黑暗中,指導員目送她離去,舉起手懊惱的拍了拍自己腦門,自言自語的說:“哎呦呦,我怎麽把信給忘了?她這是在關心隊長的安危,看我辦的什麽事嘛?切,未老先衰啊……”……

李喜梅的家與隊部只是一墻之隔,出門進門擡腳就到,此刻卻相隔甚遠,砰砰亂跳的心難以平靜,湧上眼眶的淚水汩汩流淌,害怕讓家裏人看到了掩飾不住的激情不好意思,就站在黑暗中調整心情。

寒冷的冬夜北風刺骨,置身其中猶如冰窖,都不能抑制懷春少女的熱血沸騰,她把羽隊長的信緊緊地貼在高聳的胸脯上,媚眼如絲面含微笑,粉唇緊閉,興奮的忘記了一切。

“吱拗”一聲,自己家的門打開,如洩的燈光逃逸出來傾瀉而至,她毫無保留暴露在燈光裏,放心不下的媽媽看到她就說:“哎呦呦,這丫頭怎麽啦?黑更半夜站在外頭不要命了?快進來,凍死了。”

“嗯——”她哼了一聲進了門。

一進門,她爸爸小弟就迫不及待問這問那,問的最多得還是羽隊長的安危,她把從指導員哪裏得來的消息如實相告,全家人知道了很是開心,也知道了艱苦環境中的不易。

情緒的變化,表露著一家人對抗旱救災部隊的擔憂。人非草木,孰能無情,同在一個屋檐下日久生情,這是自然而然的事,相互牽掛至情至理,普通不過的人際關系。

喜憂參半的氣氛中,年少無知的小弟不知輕重的說:“嘻嘻,姐姐,大個子隊長沒有給你帶信來嗎?他們什麽時候才能回來呀?眼看著過幾天就過年了。”

“哦,我我,我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才能回來?也不知道來不來過年?也沒有信給我呀。” 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她,把手裏的信藏在背後說。

戀愛中的男女都是傻子,情緒激動,忘乎所以,她剛剛進門時不知道掩飾,明晃晃的信拿在手中,此刻卻掩耳竊鈴遮遮掩掩,睜著眼睛說瞎話。

“哼哼,姐姐你騙人,手裏面拿的什麽?我看看。”

“啊——你你,你一個小孩子家家的,怎麽能看大人的信?別鬧了,看書去。”

“哼哼,一封信有什麽了不起?你看神秘兮兮,大個子隊長那麽忙那麽苦,還能給你寫信?你的面子不小呀姐姐。”

“啊,你你你,去去去,小屁孩知道什麽?就就,就給我寫了,關你什麽事?”

“哼哼,怎麽和我沒關系了?關系可大了。”

“你你,什麽關系大了?別亂說。”

“嘻嘻,我怎麽亂說了?大個子要是和你好了,我就得改口叫姐夫,要是不行我還得叫隊長,這還沒關系呀?”小軍子童言無忌,口無遮擋的說。

李喜梅一聽已經羞紅了臉,有些無地自容,杏眼圓瞪也無濟於事,撒嬌的抱住媽媽胳膊說:“嘖嘖嘖,媽媽你看小軍子胡說八道。”

媽媽一臉慈祥笑容,把小軍子拉進懷裏說:“嗯嗯,你姐說的對,別胡說唵,傳出去讓他們兩個人不好做人。羽隊長心氣那麽高,怎麽會看上你姐呢?”

“怎麽會媽媽?我姐姐這麽漂亮,他為啥看不上?農場這一帶我姐姐是出了名的大美人,我的同學們都這麽說,就因為漂亮才惹是非……”

“唉,漂亮歸漂亮,要看對誰而言。我們這一帶漂亮的人,不一定讓外面的人看著漂亮。隊長是個風風火火幹大事的人,對我們來說就是過路人,怎麽能留在我們這窮鄉僻壤的沙窩窩裏過日子,你姐姐怕是高攀不上。”

“哦,這這這?怎麽可能?隊長為了姐姐和惡霸大打出手,我們學校裏的老師同學都說解放軍了不起不畏強暴,讓我們向解放軍學習,我的班主任對我說,等隊長回來了,請他去作愛國主義教育的報告哩。” 小軍子興奮的說。

李喜梅一聽嗔怒的說:“去去去,大個子不是那種愛出風頭的人,他不會去作報告的。”

“哼哼,你怎麽知道?嗯,大個子隊長走的時候對我說,小軍子,你是男子漢,照顧好你姐姐,如果那個混蛋再來騷擾你姐姐,你就去找我的兵,就說是我說的,打的他滿地找牙,半身不遂,等我回來我滅了他。嘖嘖嘖,好霸氣哦——真正地男子漢,他就是我的偶像,等我長大了也要當解放軍打壞蛋。”

“好好好,等你長大了再說,時間不早了睡覺去,讓你姐姐看信去。”媽媽善解人意給姑娘解圍……

“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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